
"小伙子国睿信配,这山沟里夜路难走,我那破屋子你将就一晚吧。"牛老汉递过一把锈迹斑斑的铁钥匙,目光里带着我看不懂的犹豫。
那是1975年深秋,天空灰蒙蒙的,像是覆了层旧棉絮。
我骑着大队里那辆后座绑着医药箱的"凤凰"牌自行车,从县城兽医站学习完兽医知识回来。
本想着天黑前能赶回生产队,却在半路遇上了牛老汉家的"大红"发病。
大红是牛老汉家的宝贝,是全队产奶最多的奶牛,去年一个人下来,产奶量占了全队的三成多。
我二十出头,刚从农业技校毕业不久,因为家里有个当兽医的叔父,我从小跟着耳濡目染,再加上成绩还行,就被大队选派去学习兽医知识。
这次给大红看病,是我第一次独立"出诊",心里既紧张又兴奋。
"老汉,大红没事了,就是吃坏了肚子。"我收拾好简易医具,看了看天色,"我得赶紧回去了,不然天黑路不好走。"
黑云压顶,山间的风呼呼地刮着,像是老人的叹息,夹杂着零星的雨点,打在脸上生疼。
展开剩余95%"这鬼天气,山路陡,拐弯多,晚上不好走,再说前面山沟还有段塌方,你自行车都推不过去。"牛老汉叹了口气,咳嗽两声,从磨得发亮的蓝布棉袄口袋里掏出把钥匙,"去山脚下我那破屋子凑合一晚吧,没人住,但有床铺。"
他的表情有些复杂,像是在犹豫什么。
我接过钥匙,手心都是汗:"不打扰吧?不会太简陋吧?"
"没事,那屋子空着。"牛老汉的眼神闪烁,欲言又止,最后只说了句,"晚上…别理会外面的动静,山里风大,门窗响也别管。"
说完,他指了指山脚下的方向:"一直往前走,过了那片竹林,有条小路,顺着走就能看到那木头房子了。"
一阵急雨突然落下,我急忙推车前行,身后听见牛老汉提高嗓门又喊:"小张!"
我回头,风雨中牛老汉的身影有些模糊。
"那屋子十年没人常住了,有些……怪,你小子不要怕啊!"
我隐约听见他这么说,却没太在意,当时只想着赶紧找到落脚的地方。
我沿着山路往下走,雨越下越大,像是有人在天上泼水。
天完全黑了下来,只有偶尔的闪电照亮前路。
过了竹林,果然看见一条窄窄的泥土小路。
我顺着小路摸索前行,雨水顺着脖子往衣服里流,冷得直打哆嗦。
终于,借着一道闪电的亮光,我看见了一间半掩在山坡下的木屋。
屋子看起来很旧,木板都泛着灰黑色,却还算结实。
我用颤抖的手掏出钥匙,打开了那把老式铁锁。
屋门发出一声沉闷的吱呀声,像是沉睡已久的人突然被惊醒。
山脚下的小屋破旧但干净,一张木床,一张方桌,一个土炉子,还有两把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竹椅。
炉子旁边码着一堆劈好的杂木,墙角还放着一个铁皮煤油灯。
我摸索着点亮了煤油灯,昏黄的灯光给冰冷的屋子带来一丝温暖。
柜子里居然还有一些干粮和火柴,看来牛老汉偶尔会来这里。
我生起火,烤干了淋湿的衣服,土炉子散发出的热气让整个屋子暖和起来。
看了看表,老式上海牌,已是晚上九点。
肚子咕咕叫着,我拿出干粮——两个黑面馒头,就着水吃了下去。
吃完饭,我合衣躺在木板床上,听着屋外风雨交加,破旧的窗户被风吹得咯吱作响。
窗外黑得看不见一点光亮,就像被墨汁浸透了一般。
我翻来覆去难以入睡,脑子里全是今天给大红治病的情景,想着明天回去该怎么向大队长汇报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我终于迷迷糊糊地睡去,梦里都是奔跑的牛群和雨水的声音。
半夜,一阵轻微的开门声把我惊醒。
借着微弱的炉火余光,我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——一个姑娘推门而入。
她穿着灰布衣裳,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,眼睛却亮得惊人,像是夜里的星星。
她显然没料到屋里有人,愣在门口,手里抱着一个小包袱,整个人像被雨水浸透了一样,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水。
"你是谁?"我警觉地坐起身,心脏怦怦直跳。
"我…"她嗫嚅着,声音很轻,像春天的风,"我是周家姑娘,回不了家,借宿一晚。"
她的眼睛里有惊慌,又有几分镇定,就这么直直地望着我。
我犹豫片刻,从床上爬起来,把火炉拨旺:"屋子是牛老汉的,不是我的。"
我递给她一条挂在椅背上已经烤干的毛巾:"你湿透了,先擦擦吧。"
姑娘小心翼翼地接过毛巾,轻声道了谢,然后挪到炉边,蜷缩在椅子上。
火光照在她脸上,能看出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,眉目清秀,脸颊有些消瘦,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忧愁,像是心事重重。
"你是新来的兽医吧?"她突然问,声音轻柔,却在寂静的屋子里格外清晰。
"嗯,我叫张明海,刚从县里学习回来。"我好奇她怎么知道我的身份,"你认识我?"
"我听说过你。"她露出一丝笑容,眼睛弯成月牙,"我们公社最近都在传国睿信配,说桥头大队来了个城里的知识青年,当了兽医,学问大着呢。"
我有些不好意思:"技校毕业算啥知识青年,就是懂点兽医的皮毛。"
说着,我拿出剩下的干粮递给她:"饿了吧?吃点东西。"
她摇摇头:"不饿,谢谢。"
但她的目光在干粮上停留了一会儿,我注意到她咽了咽口水。
"别客气,你这么晚在山里走,肯定累了。"我把干粮塞到她手里,"吃点吧,不然饿坏了。"
她迟疑了一下,接过干粮小口小口地啃着。
"你是哪个村的?怎么会这么晚还在外面?"我随口问道。
"我叫周小晴,本村人,在公社缫丝厂上班。"她把湿发拢到耳后,声音低低的,"今天回村看奶奶,耽搁太晚,没赶上最后一班公社的拖拉机。"
"缫丝厂?就是去年新建的那个?"我来这个公社才两年,对本地情况还不是很熟悉。
"嗯,去年开的工,我是第一批工人。"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自豪,"厂里生产的丝绸,听说都送到省城去了。"
屋外的风雨更大了,窗户被风吹得哗啦哗啦响,我看她瑟瑟发抖,身上的衣服虽然在火炉边烤了一会儿,却还是半干半湿的。
我起身翻了翻柜子,找出一件牛老汉的旧棉袄:"你先穿这个吧,虽然有点大,但总比湿衣服强。"
"谢谢,不用了。"她摇摇头,"我不冷。"
她的倔强让我想起我的小妹妹,也是这样,宁愿自己受点苦也不麻烦别人。
"穿上吧,别感冒了。"我把棉袄放在她旁边的椅子上,"我转过身,你换一下。"
我背对着她,听见布料摩擦的声音,然后是她轻轻的谢谢。
我们就这样默默坐着,屋内只有炉火噼啪的声音和外面的风雨声。
她安静地坐在那里,目光时不时地飘向窗外,不知道在想些什么。
我注意到她的手很粗糙,指尖有些发红,可能是长期在缫丝厂劳作留下的痕迹。
她时不时抬头望向窗外,目光里有种说不清的焦虑,像是在等什么人,又像是在躲避什么。
"你怎么认识牛老汉的?"我打破沉默,想让气氛不那么尴尬。
"他是我奶奶的老邻居,我们家和牛老汉家住得近。"她低着头回答,声音有些颤抖,"小时候常来这里玩,牛奶奶还活着的时候,她总给我煮鸡蛋吃。"
说到这里,她的眼睛湿润了。
"那你奶奶知道你今晚回不去吗?不担心吗?"我随口问道。
她猛地抬头,眼睛湿润,嘴唇微微颤抖:"我奶奶..."
她的话戛然而止,像是被什么卡住了喉咙。
她深吸一口气,转而说道:"天亮我就回去了,不会给你添麻烦的。"
我不好再追问,只能点点头。
屋外的雨下得更大了,豆大的雨点打在屋顶上,像是擂鼓一般。
我往火炉里添了些柴,火光映在她苍白的脸上,显得格外孤单。
"你家里还有谁?"我问道,想找些话题。
"就我和爹,娘去得早。"她轻声回答,"奶奶一个人住,我每个月回来看她几次。"
"缫丝厂的工作辛苦吗?"
"还行,就是手容易烫伤,机器声音大,耳朵总是嗡嗡的。"她露出一丝苦笑,"但能挣工分,还有固定工资,比在家种地强。"
我们断断续续地聊着,她对缫丝厂的事情说得很少,总是避重就轻。
每当说到厂里的事,她的眼神就变得躲闪,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。
渐渐地,她在火炉旁睡着了,坐在椅子上,头微微低垂,脸上的倦意和平日的辛苦一览无遗。
我悄悄起身,把自己的外套盖在她身上。
她的睡相安静得像个孩子,却时不时皱眉,仿佛在做噩梦,嘴里还念叨着什么,听不真切。
我坐在床边,看着这个陌生又莫名熟悉的姑娘,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。
这个时代的姑娘都很坚强,像野草一样,在最贫瘠的土地上也能生长,在最恶劣的环境中也能坚持。
凌晨时分,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和呼喊声,隐约有人喊着"周家的丫头"之类的话。
周小晴猛地惊醒,像受惊的小鹿,脸色惨白如纸。
"是找你的吗?"我问,心里有些不安。
"不是..."她咬着嘴唇,指节发白,"别理他们。"
我正想开门看看,她却一把拉住我的胳膊:"求你了,别开门!"
她的手冰凉,力气却出奇地大,眼睛里满是恐惧。
我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:"怎么了?出什么事了?"
她紧紧抓着我的手臂国睿信配,声音颤抖:"等一会儿就好了,他们找不到这里来。"
我不知道她在害怕什么,但看她这样子,我不忍心违背她的意愿。
外面的喊声越来越近,时不时夹杂着一些咒骂声。
周小晴脸色惨白,浑身发抖,蜷缩在椅子上,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。
过了大约半个小时,外面的声音渐渐远去,只剩下雨声和风声。
她终于松了口气,额头上的冷汗却没有散去。
"那些人是谁?为什么找你?"我忍不住问道。
她摇摇头,眼神闪烁:"不重要了,他们找错人了。"
我知道她在撒谎,但没有戳破。
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,何况是这样一个陌生的姑娘。
天蒙蒙亮,雨已经停了,只有屋檐上偶尔滴落的水珠在提醒着昨夜的大雨。
她收拾好自己,脱下牛老汉的棉袄,又变回那个穿着灰布衣裳的姑娘。
"谢谢你的收留,我该走了。"她站在门口,晨光映在她脸上,那苍白的脸色在阳光下显得更加明显。
"等等,"我叫住她,"我送你回去吧,路上不安全。"
"不用了。"她摇头,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,眼睛里却是说不出的悲伤,"我经常走这条路。"
她走出几步,又回头说:"张明海,你是个好人。如果...如果你听说了什么,请别相信。"
我一头雾水:"听说什么?"
她只是摇摇头,脸上带着一丝复杂的表情,转身消失在晨雾中,背影孤单又倔强。
我目送她离开,心里有种说不出的空落感,就像做了一场梦,醒来后却记不太清了。
收拾好东西,锁上门,我骑上自行车返回大队。
途中,天气放晴,阳光洒在湿漉漉的山路上,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混在一起,闻起来格外清新。
回到大队部,我把牛老汉的钥匙还给了他,顺便汇报了大红的情况。
"昨晚住得还行吧?"牛老汉接过钥匙,小心翼翼地问道,眼神里有探究。
"挺好的,谢谢老汉。"我说道,想起昨晚的事,又补充了一句,"昨晚...有个姑娘来过,说是周家的,叫周小晴。"
牛老汉手一抖,钥匙掉在了地上,脸色突变:"你说什么?"
"就是个姑娘啊,说回不了家,借宿一晚。"我不解地问,"有什么问题吗?"
牛老汉颤抖着拉我坐下,声音哑得厉害:"小张,你仔细说说,那姑娘什么样子?"
我描述了周小晴的样子,牛老汉的脸越来越白。
"小张,那屋子...已经空了三年。"牛老汉深吸一口气,"周小晴是周老四的孙女,三年前在缫丝厂出了事故...走了。"
我的心猛地一沉,像是有人在我胸口狠狠打了一拳:"不可能!昨晚明明..."
"那姑娘死得冤啊。"牛老汉叹气,从烟袋锅里掏出一撮烟丝,搓了搓,塞进锅里,点着了,深深吸了一口,"她是个好姑娘,勤快、懂事。出事那天,厂里机器出了故障,她去修,结果被卷了进去。"
我脑子嗡嗡作响,想起她苍白的脸色,湿漉漉的头发,还有她看向窗外时焦虑的眼神。
"可是,她明明跟我说话了,她还说她奶奶..."
"老周家的老太太已经死了一年多了,想孙女想得茶饭不思。"牛老汉的眼里含着泪,声音嘶哑,"那屋子是小晴生前常来的地方,她奶奶总说小晴的魂儿回来过,没人信,直到老太太也去了,我就把屋子锁起来了。"
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,回想起昨晚的一切,突然明白了为什么她不吃东西,为什么她的手那么冰凉,为什么她总是看向窗外。
"那昨晚那些喊声..."我的声音都在发抖。
"是镇上的治安队和民兵。"牛老汉叹息道,"三年前,缫丝厂的领导怕担责任,把小晴的死说成是她自己不小心,违反操作规程。她爹不服,一直闹着要讨个说法。"
牛老汉深深叹了口气:"昨晚他又去厂里闹了,喝了酒,打伤了厂里的人,治安队就来抓他了。"
我沉默了,突然想起周小晴临走时的话:"如果你听说了什么,请别相信。"
她是不想让我相信那些关于她"违反操作规程"的传言吗?
那双清澈的眼睛里,满是不甘与委屈,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期待,像是在等待什么。
我没有告诉牛老汉,我决定自己去调查清楚。
接下来的几天,我以给畜牧队送药为借口,四处打听周小晴的事。
从工友口中得知,事发当天,缫丝厂为赶工期,机器带病运转,有人发现轴承异常发热,却被厂长压下了。
"那姑娘发现机器不对劲,去通知维修,回来时机器突然失控,她被卷了进去。"一个老工人偷偷告诉我,"厂长害怕担责任,就说是小晴自己不小心,违反了操作规程。"
"那时候厂里为了完成指标,加班加点,很多安全措施都被忽视了。"另一个工人说,"出事后厂长怕影响前途,把所有责任都推给了那个死去的姑娘。"
我越调查,心里越是愤怒。
一个年轻的生命就这样被无情地夺走,还背上了不白之冤,而真正的责任人却逍遥法外。
我去找了周小晴的父亲,一个面容憔悴的中年人,双眼布满血丝,胡子拉碴,看上去老了十多岁。
"小张,我闺女是个好孩子,从来不会违反规定。"老周抓着我的手,满是老茧的手掌粗糙得像树皮,"她那么小心,那么认真,怎么会犯那种错误?"
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,却发不出声音,只是无声地抽泣着,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痛。
"小张,我求你帮帮我。"老周擦了擦眼泪,声音哽咽,"你是知识分子,你会写字,帮我写封信,告到县里去,我要给我闺女讨个公道!"
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,小心翼翼地打开,里面是一封边角已经磨损的信,和一张周小晴的照片。
照片上的姑娘笑得灿烂,眼睛亮亮的,和我见到的那个忧郁的姑娘判若两人。
"这是小晴生前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,她说厂里机器有问题,她准备反映上去。"老周的手在颤抖,"看到了吗?她根本不是不小心,她是知道机器有问题才去的!"
我接过信,信纸已经被折叠得起了毛边,上面写着:
"爹,厂里机器声音不对,我去看了,感觉轴承有问题,明天我要去找厂长反映,希望他们能重视起来。您别担心,我会小心的。等发了工资,给您和奶奶买些好东西。女儿想您了。"
信的落款日期正是她出事前一天。
我答应了帮助老周。
利用学兽医的机会去县里,我带着详细的证据和证人证词,写了一份详细的报告,交给了县里的领导。
那段时间,我日夜担惊受怕,生怕厂里知道了会找我麻烦。
但我心里更惦记的是那个雨夜中的姑娘,那个被命运无情碾压的灵魂。
她来找我,不是偶然,而是看中了我这个"知识青年",希望我能为她伸张正义。
三个月后,县里派人来调查,最终缫丝厂的厂长和几个责任人被撤职查办。
周小晴的名誉得到了平反,她家也得到了一笔抚恤金。
老周拿到平反通知的那天,跪在地上哭了整整一个上午。
他说:"闺女,你可以安心了。"
那年冬天,我再次路过牛老汉的小屋。
老汉已经把钥匙交给了周家。
周父说,女儿生前最喜欢这个地方,因为这里能看到缫丝厂放工时的路,每次回家都会在这里停一停,等着一起回村的工友。
我独自推门而入,门轴发出熟悉的吱呀声。
屋内还是那样简陋,却被收拾得干净整洁。
桌上摆着周小晴的照片,照片旁边是一盏常亮的油灯和一碗清水。
那是农村人祭奠逝者的方式,让他们的灵魂不会在黑暗中迷路,不会在归途中口渴。
我轻轻抚摸相框,仿佛看见那个雨夜,她蜷缩在火炉旁的样子。
也许那晚,她只是想让人知道真相,想讨回一个公道。
走出小屋时,一阵微风拂过,树叶沙沙作响。
我仿佛听见有人在说:"谢谢你,张明海。"
阳光透过云层,洒在山间的小路上,温暖而明亮。
我拉紧衣领,轻声说:"小晴,安息吧,该讨回的公道,我们已经讨回来了。"
那是1975年的冬天,我二十岁,第一次懂得,有些事,活着的人必须替死去的人完成;有些话,必须有人说出来;有些正义,可能迟到,但不应该缺席。
多年后,我已经成为县里的畜牧站站长,每次路过那个山脚下的小屋,都会驻足片刻。
小屋已经翻修一新,成了周家的祠堂。
每年清明,我都会来这里,给那个雨夜借宿的姑娘上一炷香。
周小晴父亲活到了八十多岁,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说:"谢谢你小张,这些年要不是你,我闺女的冤屈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平反。"
我把那个雨夜的经历一直珍藏在心底,从未对外人提起。
让一个灵魂在人间走一遭,找到能为她主持公道的人,这样的故事说出来,又有几个人会相信呢?
但它教会了我,世间的公平正义,有时候需要我们去争取,而不是等待。
缫丝厂后来改制了,变成了一家乡镇企业,安全生产制度也严格了许多。
周小晴的事迹被写进了厂史,成为安全生产教育的一部分。
每年的安全生产月,厂里都会组织工人去她的坟前献花。
生活中有太多偶然,却也有太多必然。
就像那个雨夜,一个活人和一个亡魂的相遇,看似偶然,却是命运的必然安排。
人生路上,我们或许会遇到很多无法解释的事情,但行动的方向却很明确——为弱者说话,为冤屈者伸张正义,哪怕只是一个普通人的微小力量。
每当夜深人静,想起那个雨夜,想起那个姑娘湿漉漉的头发和明亮的眼睛,我都会想,如果那晚我没有借宿在那个小屋,如果没有那场大雨,周小晴的冤屈可能就这样被时间掩埋了。
是她选择了我,而我也没有辜负她的信任。
这就是我,张明海,一个从城里来到乡村的年轻兽医,与那个雨夜邂逅的姑娘,周小晴的故事。
如今,我已垂垂老矣,但每当想起那个雨夜,那个眼神清澈的姑娘,心中仍然会涌起一股暖流。
在那个物质匮乏但精神丰富的年代,一个普通人的坚持,也能为这个世界带来一点点光明。
而这国睿信配,或许就是生命的意义所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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